屋子里静悄悄的，红烛已经烧了大半了，融化掉的蜡油堆积在金色的托盏上。风从门缝中涌进来，火光不稳地跳动了一下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沈宴走进寝宫，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氤氲柔和的暖香。他再往前走了几步，便看到了床上微微鼓起的一个小包。
六皇弟正在睡觉。
沈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子睡觉的样子，特别小一个，在层叠的被子里缩成一团，几乎都看不见。
于是沈宴再次走近了，这一次，他坐在了床边。
沈姣呼呼正睡得香，她侧着身，柔软的发丝垂在她白嫩的面颊上，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，握拳放在枕边。
浅粉色的嘴唇微微嘟着，鼻息很轻，混着窗外细密绵绵的雨声，沈宴无端地感到一阵安心。
他盯着看沈姣了一会，突然伸出手戳了戳她脸颊处微微鼓起的软肉，又伸手捏了捏她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手。
沈宴板着脸，一副严肃认真得样子，手上各种小动作却不停。
他觉得他这六皇弟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，就像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漂亮娃娃，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。
他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平阳公主那么喜欢玩那些娃娃了……
沈姣才刚睡着不久，还没睡沉，太子这么一番折腾摆弄，她迷迷糊糊地就醒了过来。
沈姣打了个哈欠，困得眼睛都冒出泪花了，她微微睁开眼，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，离得她很近，几乎都快贴到她脸上来了。
这宫里除了兰芝外便没有任何人敢对她做出这么亲近的动作，于是沈姣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就是兰芝。
沈姣还没睡醒，但她也没有起床气，乖得很，被吵醒了也只是嘟囔着抱住了面前的人，声音软软的撒着娇，“兰芝姐姐……姣姣好困呀……”
她抱着人，像往常一样蹭着埋到人温热的颈窝里，浅浅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打在脖颈。
小孩温温热热地贴着他，身上还带着热烘烘的奶香味，沈宴顿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，一动也不敢动，也不说话。
沈姣抱了一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，兰芝身上怎么会这么冷。
尽管寝宫里暖如春，距离太近，沈姣还是有些受不了这寒气，她打了个寒颤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：“兰芝？”
只听传来一道稚嫩的少年声音，“姣姣。”
……不是兰芝，那是谁？
沈姣放开手，身上的人也顺势起身，在暖黄的烛光下，沈姣看清了他的脸，她愣愣的，“太子哥哥……”
沈宴看着她应了声，“嗯。”
沈姣觉得有些冷了，抓着被子将自己裹紧了点。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太子，有些迷茫，只喃喃道：“你身上好冷呀。”
沈宴：“淋了些雨，无碍。”
然后沈姣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，一时两人之间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沈姣窝在床上偷偷打量着太子，她刚想问他他过来是做什么的时候，却突然看到了他头上的伤痕。
“呀！”沈姣小声地惊叫一声，她也不嫌冷了，直接从被窝里坐起身，伸手就想去够太子的额头。
床榻很高，加上沈宴又坐着，沈姣就算坐着也很轻易地就碰到了，那里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划痕，旁边的地方也有些肿了，“你这是怎么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感觉到一只手在他头上乱摸，沈宴神色有些不自然，不过也没有制止她的动作，只说：“不小心摔着了。”
沈姣却还是很担心，她的瞌睡也没了，奶声奶气地跟个小大人一样说话，“还疼不疼呀？我让兰芝姐姐进来帮你上点药吧。”
看着沈姣眼里真心实意的担心，沈宴垂下眼，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，轻声道：“不疼了。”
那么大一个伤口在头上，怎么可能不疼。
沈姣有些不信他，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，不放心地说：“那我给你吹吹，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她现在的身体还未发育完全，身体的平衡性也不太好，加上她又小胳膊小腿的，平时她走路一不小心就会啪叽一声摔地上。
而且她现在的小心灵又脆弱得很，一点痛都受不得，摔痛了就哭，每当这个时候，淳妃每次都温柔地给她吹吹，说吹吹就不痛了。
于是沈姣也学着淳妃的样子轻轻给他吹了吹，“还疼吗？”
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小娃娃，沈宴笑了一下，捏了捏她的手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高兴，“不疼了。”
沈宴知道她身体弱，见她身上的被子掉了下去，便抬手给她拉了上去，紧紧裹着了，只从中间露出来一张嫩生生的小脸，整体看起来像一个饱满到露馅的小粽子。
沈宴将玉璧递到她手上，“这个给你。”
沈姣接过了，她还从没见过雕刻成兔子形状的玉，而且还一点也不冰，她拿在手里有些稀奇地把玩着，沈宴看她神色，便知道她是喜欢的。
沈宴神色柔和，“要戴上吗？”
然而沈姣却面色苦恼起来，手里抓着那个玉兔子有些不舍，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递还到了沈宴手里。
沈宴看着被归还回来的兔子，皱起眉，“怎么了？不喜欢了吗？”
沈姣连忙摇头否认，一个劲地盯着沈宴手里的兔子看，但神情很快又低落下来，“喜欢的，可是我戴不下了。”
怕沈宴不信，沈姣伸手将长命锁从领口里翻了出来，给他看，“母妃说这个要一直戴着，等我长大了才可以取下来的。”
知道沈姣并不是不喜欢他送的礼物，沈宴这才神色稍霁，他看着那个长命锁，知道淳妃对她的一片苦心，也知道沈姣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。
虽然如今看着白里透红一副健康漂亮的样子，但他终究是先天弱症，就算是精心养着也不能保证他的病情不会再加重。
而且他也在皇后那里也听说过六皇子很多次，那个时候母后笑得癫狂，说这一切都是报应。
于是沈宴也大概知道，六皇弟他……很有可能都活不到弱冠之年。
想到这里沈宴的心情也有些不好了，他看着沈姣胸口挂着的那个长命锁，抿着唇伸手给她贴身放了回去。
他想了想，说：“那我先替你收着，等以后再给你戴。”
沈姣不知他心中心思百转千回，只乖乖点头，“好。”很快她又笑了，甜甜地说：“谢谢太子哥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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