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玉珏神色有所浮动，未发一语。
到底是他大意了。
游子卿在这些年里对顾仪安的在意与退让让他产生错觉，认为时间磨平了疯子的棱角，岁月使其变得冷静。
呵！
能因为一场不痛不痒的败局就毁灭世界的疯子，一个为达目的将人命当成数字的疯子，一个枉顾天下漠视己身不择手段的疯子……
他怎么就认为，这个疯子正常了呢？
“穿越者至少也得触及到十五这个层面才够用，苏静并不是合适的人选。”游子卿顿了顿，“我让你趁乱掳走的新穿越者，怎么样了？”
眼看他提起正事，帝玉珏很快收拢思绪，答道：“暂存在死门后面。是做成容器还是……”
游子卿摇摇头，似乎在思索。
他思考的时候没有额外的小习惯，帝玉珏只能从眼神来判断进度如何。
在第二十七次眨眼之后，游子卿做出决定：“既然你想用两个穿越者试一试，那就将东西取出来。”
这是要把苍胧活炼成穿越之核了。
帝玉珏应好，转头又索要会用到的材料，游子卿命十五去取。
一闪而过的气息勾起久远的记忆，那是最初一世终结后，游子卿还未入世前，他曾看过的一场闹剧的女主角。一位……铸造了十年血城的穿越者。
“十五她莫不是……”
猜测将将开口，面前端坐的人便给予肯定的答复：“嗯。是她。”
真可怕……
帝玉珏心中感慨，嘴上也不放过：“你胆子不小啊，什么人都敢收。”
“她既有用，我当然会收入麾下。”
“……”
罢了罢了，帝玉珏摇摇头，疯子总是会互相吸引的。
一个屠灭十九个世家的万余位灵师数十万普通人的疯子，和游子卿这等用天下当棋局的疯子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。
提及用天下当棋局，帝玉珏忽地联想到了更远，当即变了几分神色，言语中透露着不可置信地开口确认：“这一局的牺牲品，应该都不会回来了吧？”
游子卿闭上眼，将神识铺散开，而后肯定地点点头。
帝玉珏几乎被气笑了：“你还真是连自己人都能背叛！”
他麾下不少人卖命给他就是信了他能让死去的人回来！
真畜生啊！
对此，当事人竟毫不在意：“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帝玉珏无从反驳。
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游子卿是一位极为纯粹的人，
他的眼中从来只有他的目的。
因为输下一轮不痛不痒的博弈，所以将天下生灵逼入绝路，妄图通过重塑天道的方式来将败局改写。
就算事与愿违，也绝不低头，将自身目的置于天道命数之上，置于众生之上，也从未忘记自己也是众生一员，算计天下之时亦将自己纳入其中。
善意的、恶意的，一个不落。
唯有被他亲手创造出的生灵可以凌驾于他的目的之上。
只是……顾仪安存活本身，不也是他的目的之一？
新的目的后来者居上，将上一个目的顶替，平日未有冲突之时两全其美当然好，可一旦二者冲突，新目的一定是优于旧目的的。
服务于旧目的之人，成了用完就丢的棋子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处理完事情已是后半夜，一轮圆月高悬于天，游子卿踏着月光回到顾仪安的身旁。
昏暗的室内不见一丝光亮，他习惯性铺散开神识走到床边，以往抱着话本子入睡的顾仪安，今天却夹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。
这个样子……
游子卿伸手向被角下的枕头探去，指尖的触感果然是湿冷的。
“抱歉……”
如清泉叮咚又似林野点滴微光的声音在室内飘荡，轻若鸿毛：“以毕生爱憎换一个机会这种事……我没办法应允。”
当年为杀死特霖他做了许多准备，破除亲和力的匕首、无法求援的时间以及……为获取力量所动用的“绝生”。
被剥夺走的不会回来，无论如何轮回如何重塑都不会回来。
顾仪安还没有到走投无路这一步，他还是期望，自己的小姑娘可以有个光明璀璨的未来。
夜深了。
游子卿蹑手蹑足坐到床边，将矮桌内微光夜明珠拿出，收回铺散开的神识。往右边一瞧，忽地发觉顾仪安后背露在被子外。
他放下珠子侧过身想将被子掖好，却不想这在平日不会惊醒她的动作让闭眼的人睁开双眼。
一睁眼，略显浮肿的眼睑暴露得分外明显。
四目相对不过一息，顾仪安避开了目光，兀自拽住被子往下缩，把自己牢牢包裹在被褥里。
“抱歉。”游子卿低声道。
被子里的人没有给他回应。
……
一连几日，顾仪安都没有说话。
食量骤降让游子卿觉察不对劲，温声细语哄上半天像是在对牛弹琴，他将几日前命令她这件事的缘由说了个详细，仍然没有得到回应。
作陪一整天后顾仪安开口说出了这几日唯一的话：“你没有事情要忙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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