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进入正式的话题之前，两个明光的大人物自然要寒暄几句，平常很善于来这一套的刘洪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，张立光见状也不多说，将笔记本搁在桌上，脑海里过了一遍广明市信息教育中心项目的整体情况，等着刘洪开始谈正事。
刘洪用烟斗磕了磕烟灰缸，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，意味着要转换话题了，“张总，今天叫你来，是想聊一聊这段时间业务的进展情况。”
“我也正想和刘总沟通一下。”张立光点点头，做洗耳恭听状。
刘洪顿了顿，脸上还是那副俨然的神情，“从去年九月份你进我们集团到现在，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了。这段时间，张总还是为我们公司做了相当大的贡献的，无论是销售队伍的建立、销售流程的细化，还是整个市场的策划与架构，都提出了很多相当好的观点，有些还取得了一定的成绩，所以，我个人对于张总的业务能力和市场感觉是相当认可的。”
张立光欠了欠身，得体地答道：“这当然要感谢刘总给了我这个机会，没有明光这个平台，我个人再有能耐也是发挥不出的。”
刘洪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对这种话是绝对认可的，在他心底里，他认为每个在明光工作的人都应该感激他，因为是他刘洪给了这些人饭碗。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填烟丝，一边继续说：“但我现在很忧虑啊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，我们的业务几乎是停滞不前。从去年到现在，我们在新项目上的投入是十分巨大的，可是我们还没有看到任何产出，这对于任何一家公司而言，都是很不乐观的……”
张立光安慰他道：“任何一个项目从立项到产出，都是有一定周期的，更何况EIP还是一个全新的大项目，周期就更加长一些。”
刘洪没接他的话茬，自顾自地接着说：“出现这样的情况，当然有各方面的原因，有客观的原因，比如说市场还不成熟、政策方面的限制、竞争对手的强大，等等；也有主观的原因，比如我们对于市场变化准备不够充分、判断不够准确、技术与服务的支持不够到位、甚至产品还有缺陷……但在我看来，更多的还是主观方面的原因，而主观方面，我觉得更多的又是市场运作方面的原因。”
话说到这儿，张立光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，“刘总，其实我们过去在市场方面的每一次判断和行动都是非常准确的，只是这次面对的竞争对手很强大，处处和我们针锋相对，上一次的较量，我们功亏一篑，但接下来的较量，我们很可能就会赢。因为市场上的规律就是这样，只要双方实力相差不大，市场运作到位，输赢就都是对等的，今天我们暂时输了，明天很可能就会赢过来，未来一两个月，我相信我们会扭转局面。”
刘洪的脸就像糊了一层人皮面具，一点表情都没有，听完张立光的话，他闭着眼点点头，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，好像告诉张立光：我知道你会这样说。
“但我们等不起啊！”刘洪带着夸大的沉重语气说。张立光突然感觉他说的“我们”似乎并不包括自己，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，联想到上午那个没来由的会议，他将刚才跃跃欲试向老板报喜表功的心态暗暗调整了一下。
“张总，你在我们集团已经呆了快一年了，现在回头看，你反思一下自己在市场运作方面的一些问题，我相信你会有很大的收获……”刘洪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绕着圈子。
张立光已经迅速把自己从一个下属的心态调整为谈判者的心态，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谦卑和低调，而是一种咄咄逼人的冷静，他用低沉的声音说：“刘总，有话就直说吧，你应该知道，我从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。”
刘洪见张立光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，便也摊牌道：“经过长时间的考虑，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担任目前的职位了，其实呢，我也是尊重很多其他高管和中层干部的意见才做出这个决定的。”
张立光心里像灌了铅一样，冰冷沉重，嗓子也变得干燥沙哑，虽然努力克制，但他的喉结仍然费力地蠕动了一下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眼前的笔记本电脑，可笑自己竟对此毫无觉察，还屁颠屁颠跑过来准备巴巴地向对面这个人汇报表功哩！
“张总，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嘛。”在这种时候，刘洪认为自己是绝对的主宰，带着居高临下的宽厚说道。
张立光将痛苦和屈辱狠狠地压到心底，微微一笑，脸上的表情显得和刘洪一样轻松，说：“刘总，相处这么长时间，你应该了解我，我从来不说毫无意义的话，你说我就是不行，我说我就是行，这种争论你觉得有意义吗？我们之间现在唯一有意义的话题就是：既然公司决定让我走，那么补偿是什么？”
刘洪微微一怔，没想到张立光这么平静爽快地接受了被解雇的事实，这让他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失落，他吸了两口烟，说：“这个嘛，当然还是按规定来，如果你今天就走的话，给予两个月的工资补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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